我比第一次见到尸体时镇定多了，最起码此刻我没吐出来。郭子晋显摆的在四具尸体间走来走去：“哈哈，我就知道这里肯定不止一具尸体！果然啊！果然我没猜错！”

　　郭子晋脸上表情赤裸裸的表示着“快表扬我快表扬我”几个大字，他简直趾高气昂到一种非常可怕的地步。

　　“那你为什么昨天没跟闫树海说？”我无语了：“现在你自己挖出这四具尸体，你要怎么办？让他们四个一起打麻将？”

　　郭子晋似乎刚开始考虑：“你说的，有点道理。”

　　“以前碰到这种情况你都怎么办？”我真想不出来郭子晋是如何活到现在的：“你不会打算……就一直把他们放在屋子里吧？”

　　郭子晋老实的点头回答：“以前的话，我会等我破了案子了，再叫巡捕来把尸体抬走。”

　　“报警，立刻，马上。”这件事儿我觉得我不能妥协姑息：“不知道的情况下住了凶宅也就算了……如果说我隔壁墙里住着四具死尸，我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。”

　　郭子晋瞬间情绪低落了，不过他对我正常的思维方式表示理解：“哎，好吧！早知道要打电话叫巡捕来，我何必费力自己把尸体刨出来……不过在报警之前，我先看看现场。”

　　看现场，我并不反对。实话实说，我自己也很好奇。郭子晋拿出手套和口罩递给我，他自己也接着戴上。屋里尘土大，浓郁的尸臭味儿相对被削弱。

　　可能是因为熟练的缘故，郭子晋戴口罩时动作流畅的极为优雅。他下巴略收，额头稍低，白色的绒线绕过耳骨……我看的愣神，甚至连郭子晋回头都没注意到。还是郭子晋拍拍我的肩膀，我这才赶紧屏气凝神。

　　在凶案现场犯花痴，我恐怕也是古今第一人了。

　　郭子晋的敬业程度，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。一般人敬业是“不疯魔不成活”，郭子晋比疯魔的人还要严重一些，他是彻头彻尾的魔障了。

　　“总共五具尸体。”郭子晋站在挖走尸体的坑洞里，他将自己融入到了其中：“根据每具尸体的腐烂程度看，死者被害的时间都是我不在家的日子……也就是说，我们可以把范围缩小。凶手了解我的作息时间，了解你房东的行程，那他应该是我们周围的人。”

　　“我们？”

　　“是的，我们。你，我。1703，1704。”郭子晋闭上眼睛，他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掌重叠在胸前：“凶手以我们房子为中心，以楼间距为半径画了一个圆。凶手，肯定藏在这个圆上面无数个点上。”

　　我走到窗边上往外看了看，阳光反照，对面的楼玻璃上一片漆黑。身后的郭子晋继续说：“看来这个凶手杀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，左边腐烂最严重的那具尸体，遇害时间最起码有半年以上。”

　　“一连杀了五个都没被发现，然后凶手还在我们身边……”我心里有点怕怕的：“难道死者家属没有报警的吗？”

　　“我今早问的问题你还记得吗？”

　　不知道郭子晋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，他一说话吓了我一跳。我拍拍胸口，惊魂未定的说：“你怎么突然过来了？”

　　“还记得吗？我早上问你的那个问题。”郭子晋和我并排站着往楼下看，他指着花坛旁的物业保洁大妈：“张婶是东北人，三年前来京，为了给瘫痪的丈夫治病，她常年居住地下室。因为地下室阴潮，她得了风湿，关节过早变形……那个白领，在中关村上班。他和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青年合租套三居室，每个月挣不到5千的工资却居住在5万一平的房子里……遛狗的大爷，儿子是山西煤老板。在小区内有五套房子，每套价格都在500万以上。就算有了上京户口，当地人依旧拿他当外地人看。”

　　郭子晋脑海中可能呈现出一幅清晰的脉络图，可我看到的，只是他指出一个个零散的碎片。为了不给自己丢丑，我很努力的想了想：“你是告诉我……他们中的某一个是凶手？”

　　“不。”郭子晋摇摇头，他的眼神变的悲戚而又迷茫：“我给你看的，是凶手的杀人动机。”

　　我看到的依然只是片段：“什么动机？”

　　“从心理学上说，人所以会暴力犯罪是因为他内心的负面情绪急需要宣泄和释放。”郭子晋把口罩往下拉了拉，他此时的模样正常的是如此不正常：“平复这些负面情绪，自然会衍生出暴力杀戮等等一系列行为……误杀一个，我们可以说是激情杀人，是过失。但一连杀了五个人，这完完全全是在对社会报复和发泄。凶手是外地打工人士，社会的不公矛盾会被他用偏见扭曲着放大。等扭曲到一种程度，自然会膨胀爆发。”

　　我叹了口气，问：“这说的挺有道理的，是哪个心理学家说的？”

　　“郭子晋。”他这么回答我。

　　短短的一天时间里，我便已经习惯了郭子晋的骄傲和自恋。我问他：“你昨天的分析，说的应该是激情杀人吧？你现在让我看这些……是不是说你昨天的推理都错了？”

　　“那倒不是。”郭子晋收回视线，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具尸体上：“昨天挖出来的那具尸体，确实是凶手激情杀人所致。而墙上这四具，应该是有预谋的谋杀。”

　　郭子晋走到尸体旁边，他认真的像是出席讲座的大学教授：“连杀了五个人都没被发现，这要归功于凶手的完美主义。不得不承认，他的细节做的完美，十分完美。如果不是我，恐怕这案子还要晚几年才被发现。”

　　“你卧室是16平米，长宽比例是1016的。我量了一下，四具尸体是每隔4米便埋一具。凶手应该早料到自己会杀四个人……不过第五具尸体的存在打破了凶手预先设计好的模式，所以第五个人，是凶手一时激愤杀的。至于过程，自然是我昨天晚上说的那样。”

　　被郭子晋说的，我浑身感觉毛毛的。我居然在一间埋了五具尸体的房间住了将近半个月……

　　郭子晋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，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。虽然这五具尸体没名没姓，但郭子晋那首欢快的铃音还是让我觉得是亵渎了死者。

　　“别看了！”郭子晋并未发现我的不满和他的不妥，他挂掉电话对我说：“闫树海已经查出女死者的身份了，他叫我过去……成书瑶，你和我一起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