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学老师走过来，平日里懒散惯了的裴鸿旻被她过分犀利的目光镇住，不由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写作业，感觉那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脑袋上，他的心七上八下的，一会挠挠头假装思考，一会又翻翻参考书，就怕佟馨馨把刚刚自己丢的纸条交给老师。

　　齐文和徐大伟的那个位置角度很好，不管裴鸿旻做什么，他们都能清楚地看见，也正是如此，他们才有机会目睹老大吃瘪的模样。

　　二人捂着嘴，很不厚道地发出笑声，被裴鸿旻听见，结结实实受了一记白眼。

　　佟馨馨数学成绩不错，又是课代表，老师严肃的目光转了一圈，没发现异样后就俯下身子轻声问她怎么了。

　　听见佟馨馨问老师问题，裴鸿旻悬着的心终于回到正常位置，他还以为她要向老师打小报告。不过想起佟馨馨的态度，他还是有些挫败，烦躁不安的他一会翻翻练习册，一会在草稿本上涂鸦，直到下课作业也没写多少，倒是看见齐文和徐大伟在窃窃私语，不知道聊什么，笑得特别开心。

　　然而，一个黑影压下来，二人都懵了，潜意识闭嘴，然后心惊胆战地抬头，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，“老……老大。”

　　齐文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，狗腿地笑笑说：“老大，你坐这。”

　　裴鸿旻一屁股坐在齐文的位置上，没跟他客气，又指了指自己的位置：“下节课你坐那。”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后脑勺！

　　对于自家老大发无名火，齐文虽然满脑子疑惑，还是识相的什么都没问，抱着练习册，乖乖坐到裴鸿旻的位置上。

　　临川中学高中部这边晚自习上三节，艺术生通常最后两节会去画室画画，不少学生为了逃晚自习常常拿去画室当借口，不好好在教室待着。

　　尽管这才高二第一个学期，佟馨馨已经感觉到高考紧张的气氛，老师上课节奏快，要在高二这年把高三的课程也上完，加上她是艺术生，除了文化课，还得顾着美术。她的目标是考上美院，根本不存在艺术生不需要太努力的说法。

　　见她没去画室，裴鸿旻也没去，第二节晚自习上课时，教室里没剩几个人。少了同学的阻挡，在裴鸿旻的视线里佟馨馨就看得更真切了。

　　他闷闷地哼了声气，像是跟自己过不去，又做了几个深呼吸，低头在作业本写写画画没多久，又抬头往佟馨馨的方向看了看。

　　教室的灯是白炽灯，一共四排，每排有四盏，佟馨馨正好在最后一排灯底下，灯光从她头顶洒下，裴鸿旻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细细的，飞起来的发丝和线条柔和的侧脸，少女微微低着头，手里捏着笔，神情专注地写作业，恬静美好的模样让他不由失了神，思绪飘得老远。

　　佟馨馨做完作业后，看见从垃圾袋掏回来的小纸条放在抽屉的角落里，迟疑了一会，情不自禁打开其中一团。

　　放学小树林见。

　　什么鬼？

　　佟馨馨一脸摸不着头脑，又想起田恬中午说的，有可能自己做了得罪裴鸿旻的事，他才搞恶作剧，要整蛊她，索性剩下那三团纸条也不看了，一同丢进垃圾袋。

　　裴鸿旻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写作业，干脆趴在桌子上小憩，谁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下晚自习，佟馨馨已经走了。

　　她没看纸条，就这样走了？还是看了假装没看见？

　　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，他气呼呼地踹了一下桌腿，明显心情不佳。

　　齐文和徐大伟认识他多年也没摸透他的脾气，两人跟在他后面，相隔的距离明显要比之前远很多，两人互相撞了撞肩膀，小声嘀咕，“发生了什么？”

　　还没搞明白，裴鸿旻就扭头瞪了他们一眼，二人慌张地左顾右盼，心里都明白，自从老大那天在会场上见到佟馨馨，就变了个人似的，要说佟馨馨要是真的发现他男扮女装，吓唬吓唬就得了，何必跟自己过不去？

　　二人怎么想都没想通。包括裴鸿旻，对于自己的举动，他也觉得诡异。一开始他不过是因为佟馨馨当年夺走自己的初吻，搞得整个临川市的人都知道，后来被小朋友们取笑了一番，再后来他走到哪，都有人记得这事，却没有人想起当年吻他的罪魁祸首，久而久之，心里有个疙瘩，就想找佟馨馨的茬。

　　他又自我安慰：如果没有佟馨馨，没准他就没有机会看到灿烂的太阳了。

　　他明明都明白，却一直跟自己过不去，跟佟馨馨过不去。煞费苦心多年寻找佟馨馨，找到之后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，又发现她似乎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，就做出了各种奇怪极端的举动。

　　他也不懂自己是在跟自己较真，还真是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，脑子里都有恶作剧的想法，就喜欢捉弄女生。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佟馨馨踩着点回到教室上早读课，下了早读课就催大家交作业。各小组长陆陆续续将数学作业清点好交给她，她所在的那组就她自己清点。

　　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，发现少了一个本子，她记性好，组员的名字都记得，沉思一会才想起少的是裴鸿旻的作业。

　　她走到他旁边，轻轻敲了敲桌子，一本正经地说：“裴同学，交做作业了。”

　　裴鸿旻昨晚没睡好，眼睛有点发红，看着佟馨馨的眼睛出现重影，他揉了揉眼睛，懒洋洋地开口：“什么作业？”

　　“数学。”

　　裴鸿旻翻了翻书堆，找到几个数学作业本，遗憾的是，几个本子都是空白的，跟新的没什么区别。

　　佟馨馨都看见了，不禁皱起眉头，把她当猴耍呢？

　　裴鸿旻昂起头，眼神闪烁着戏谑，不正经地勾了勾唇角，懒洋洋地开口，“你以什么身份找我要作业？”组长，课代表，还是纪律委？

　　佟馨馨一脸懵懂。收作业还要表明身份？

　　神经病吧。

　　她不说话，裴鸿旻又自顾自往下说：“答案满意的话，我就交。”他顿了顿，耍起赖：“或者是你帮我写，我就交。”

　　那瞬间，佟馨馨感觉有一股血液直冲脑门，她气得嘴角一抽一抽的，冷脸丢出一句：“爱交不交，关我什么事。”

　　她抱着作业本，正要往办公室走，裴鸿旻忽然站起来在她耳朵旁，有些暧昧地嘀咕了句，下一秒她就瞪大眼睛，脸颊迅速爬上一抹绯红，蹭蹭蹭地跑了，还撞到了旁边的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，引起齐文和徐大伟的注意。

　　二人迷茫地看着裴鸿旻，问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
　　裴鸿旻笑得跟外面的阳光一样灿烂，好心情地回话，“没什么。”

　　他不过跟她说，她找他要作业的样子很像管家婆。不知道她想到什么，又落荒而逃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