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　　秦小艺不算是大众眼中的美女，身材平平，塌鼻梁，小眼睛，国字脸，还有点小雀斑。

　　她的男朋友姚子俊却是个帅哥。

　　他们从大三开始在一起，那时候秦小艺总是去看姚子俊打篮球，默默喜欢着他。

　　有一次姚子俊打完球，忽然跑到看台上，冷着张脸对她表白：“秦小艺，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？”

　　他朋友在边上一直吹口哨起哄，姚子俊似乎很难为情，见秦小艺一直不回答，就催问道：“到底愿不愿意啊？”

　　秦小艺整个都傻了，以为自己是做梦，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，很疼，这是真的！

　　“愿意。我愿意。”她红着脸答应道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秦小艺做梦都笑出了声。她始终不明白，姚子俊为什么会喜欢她，室友都说她这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。

　　直到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，秦小艺才从醉酒的姚子俊口中得知了原因。

　　那天他主动表白，是因为跟朋友打赌输了，输了的人由对方指定一个女生，然后去表白。

　　知道真相了秦小艺很失落，但两人已经恋爱两年，秦小艺觉得，即使当初因为一个赌注才走到一起，他们却真的恋爱了，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。

　　大学毕业后，他们两人一起留在北京工作，租了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。

　　然而变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。

　　秦小艺在网上买衣服时，会问姚子俊哪件好看。

　　姚子俊便说：“不要看模特穿着好看，就以为你穿着也好看，人家那是什么身材，什么长相，你是什么身材和长相。”

　　秦小艺的公司要求工作时化淡妆，每次她站在镜子前打扮，姚子俊都会忍不住说：“哎，化那么仔细也没用，能拯救你的不是化妆品，而是手术刀！”

　　姚子俊好像总能找到机会贬损秦小艺，这还不算什么。最让秦小艺介意的，是他们两个为爱鼓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。

　　上大学时，姚子俊三天两头地拉着她往小旅馆里跑。

　　两个人毕业后，真正住在一起了，亲热的次数反而少了，相隔最久的一次，竟然长达半年！

　　有时候两人躺在床上，秦小艺会主动靠过去，可她刚有所表示，姚子俊就把她推开了，说工作累了，没兴致。

　　但秦小艺知道，有好几次都是姚子俊半夜悄悄去洗手间自己解决。

　　意识到姚子俊已经对她失去兴趣，让秦小艺十分受挫，甚至自卑到每天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，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难看。

　　2

　　一天两人一起回家，电梯里有整形医院的广告，姚子俊看了一眼广告，对她说：“你干脆也整整去得了。”

　　秦小艺从来没想过整容，当时就一个劲儿的摇头：“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不能乱来。”

　　姚子俊讥诮地说：“想变美，又不想付出努力，难怪说没有丑女人，只有懒女人！”

　　即使姚子俊这么说，秦小艺也仍然没有动过整容的念头。

　　直到有一次，她和姚子俊一起去外面吃饭，偶遇了姚子俊的同事和他漂亮的女朋友，那位男同事上下打量着秦小艺，笑着问姚子俊：“子俊，这是你女朋友啊？”

　　姚子俊看一眼同事身边的美女，脸一沉，否认道，“不是，这是我表妹。”

　　秦小艺疑惑而委屈地看向他，为什么要这么说？是嫌弃她不漂亮吗？

　　等同事走后，秦小艺问姚子俊：“你刚才为什么撒谎？”

　　“这人平时在单位攀比心特别强，自己找了个漂亮媳妇儿，就天天说别人老婆丑，我可不想让他说我。哎，你要是听我的，早点去整了容，咱还怕他？”

　　言外之意，秦小艺真的很难看，简直登不上台面，让姚子俊觉得丢人了。

　　就是这句话，让秦小艺走进了整容医院，她希望有一天姚子俊能自豪地跟人介绍说：“这是我女朋友，秦小艺。”

　　秦小艺割了双眼皮，开了眼角，做完手术后，她的两只眼睛肿的就像铃铛。

　　尽管整容的事情是姚子俊提起的，但他看着秦小艺手术后难看的样子，竟然讥讽道：“早知道你还不如不整，搞成现在这样，人不人鬼不鬼，更丢人。”

　　秦小艺本来就很忐忑，加上眼睛疼的厉害，还听到这么一番冷嘲热讽，难过的直想掉眼泪，但医生说，流眼泪会让伤口好的慢，只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。

　　等眼睛消了肿，姚子俊又怂恿秦小艺去除了雀斑，隆了鼻，为了让脸型更好看，她甚至还削了骨。

　　这个过程中，她所经历的痛苦，是无法形容的。

　　但好在折腾完这些，她的确比原来漂亮了一些，虽然还不太自然，需要化妆来遮盖整形的痕迹，而假体鼻子也让秦小艺时常脑袋疼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。

　　不过，对于整容后的秦小艺，姚子俊倒是挺满意，首先就体现在了床上，他在那方面的确勤快多了，也喜欢带着小艺去和朋友吃饭了。

　　小艺看着姚子俊对自己的变化，觉得那些罪总算没白受，可也有隐隐的失落，难道对于子俊来说，她的脸就这么重要吗？

　　秦小艺的好闺蜜忍不住对她说：“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傻的，他上下嘴皮子一碰，让你整容你就去整，将来你身体出问题了，受罪可是你自己！”

　　“我愿意的，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真的变好看了么，我真的比原来有自信多了。”小艺笑呵呵地说着，尽管她的心里也很忐忑。

　　“哎，不是我说啊，他以前不在意你的外表，现在忽然在意了，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，而是他变了！”

　　秦小艺立即否认道：“不可能的，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，这很正常啦。好啦，你别担心啦，我真挺好的。”

　　3

　　姚子俊事业到了重要的转折期，他应酬和加班的次数也增加了。

　　秦小艺的身体却出现了一系列问题，反复发炎的伤口，莫名其妙的头疼，最要命的是，她的眼睛闭不上了。

　　长期的缺觉熬红了她的双眼，拖垮了她的身体，秦小艺不得不经常往医院跑，多次请病假，最后的结果就是丢了工作。

　　在秦小艺痛苦煎熬的这段时间，姚子俊的工作越来越忙，他从来没有陪她去过医院，晚上回来倒头就睡，早上两人一起吃早饭，姚子俊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。

　　秦小艺以为姚子俊不想看她，是因为她最近不修边幅，于是这天早上好好化了个淡妆，没想到他看到后直接来了句：“本来整容了就不自然，还化这么浓的妆，难看死了。”

　　临出门的时候，秦小艺仿佛听见他说了一声：“还是天然的好。”

　　当初明明是他怂恿她去整容，现在出了问题，他不闻不问也就算了，又说什么天然的好，这让秦小艺简直心灰意冷，内心苦闷的她，只好在微信上跟闺蜜诉诉苦，聊聊天。

　　闺蜜听完她的话，直言道：“这样的男朋友，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渣男么？他心里根本没有你，你不跟他分手留着过年呢？”

　　秦小艺愣了下，连忙说，她不会分手的。

　　她是真的喜欢姚子俊，而撇开这感情，从更现实的层面来说，秦小艺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们两个住在一起，就快结婚了，秦小艺很怕被人看笑话，或者背地里议论她被人甩了什么的。

　　她对闺蜜说，姚子俊长相帅气，事业也正在上升期，他这样的男人，原本可以找比她更漂亮，跟更优秀的女生的，但这些年来，他一直专一地对她，这段时间顾不上她，应该只是因为工作忙。

　　闺蜜就问她：“你说他对你专一，那你俩在一起几年了？有五年了吧？他跟你提过结婚的事儿么？”

　　没有。姚子俊一次都没提过要和她结婚，甚至没让她见过他的父母。

　　以前她没多想，总觉得两人还年轻，正在奋斗事业，也不着急结婚，但闺蜜这一提，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，巨大的浪头卷着她，让她必须要问个明白。

　　然而还没等秦小艺亲口问姚子俊结婚一事，就出事了。

　　4

　　姚子俊出差已经一周，早上跟秦小艺说晚上就到家，这天秦小艺难得身体舒服了一点，想着姚子俊出差辛苦了，打算晚饭时给他做一条鱼，便一早去了超市。

　　她挑了最鲜活的一条河鲈。生鲜区杀鱼的大哥拿着木棍，狠狠的给了鱼头两棒子，鱼瞬间被打晕了，紧接着就是去鳞去腮，开膛破肚。

　　看着那条张着嘴的鱼，秦小艺就想到了自己。

　　她一次次去医院，打了麻药晕厥过去，任由那手术刀在她的脸上削骨磨皮，只为了让姚子俊看着舒心一些……

　　她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赶紧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。

　　她匆匆结了账，离开超市，正往公交站走去，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路对面走过来。

　　那天的姚子俊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，身材挺拔的他，看起来十分有型，然而他的怀里，还搂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。

　　他不时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，惹得那女人忍不住红着脸直捶他。

　　秦小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，明明错的是他们，她却产生了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。

　　她想逃走，双腿却直发沉，让她迈不开脚步。这时姚子俊已经来到马路这边，一抬头，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秦小艺。

　　“小艺……”他不自然地松开了怀里的女人，想解释什么，那女人却开口道：“啧，你就是子俊那个整容失败女友啊？”

　　女人的眼睛仿佛一道射线，轻蔑地扫视着秦小艺，脸上尽是鄙夷的笑容。

　　“以后不是了，这渣男是你的了。”

　　秦小艺低声说完，捡起来地上的鲜鱼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那天秦小艺还是把鱼炖了，一个人吃了一整条，吃完鱼，她就去了湖边，纵身一跃，跳进冰凉的湖水中……

　　5

　　时间一晃，三年过去。

　　秦小艺早已经从姚子俊的世界里消失，他只知道她当日想不开去投湖，虽然被救起来了，但听说伤的不轻。姚子俊怕秦小艺的父母找他算账，一次也没敢去医院看望过，至于后来秦小艺怎么样了，他也就不得而知。

　　和秦小艺分手后的第二年，姚子俊和别的女人结了婚。

　　结婚对象是他公司老总的女儿，长得漂亮，虽然有点任性，但也还算单纯。

　　娇妻在侧，前程似锦，姚子俊的人生似乎已经到了巅峰。

　　但婚后半年，他就觉得日子无聊，开始不断地偷腥，甚至还和自己老婆的好朋友发生了关系，而那位小娇妻竟也被他哄得团团转，完全不知情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他在酒吧遇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，莫名地让他感觉有些熟悉，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。

　　他观察了她很久，看着她姣好的身材和脸蛋，还有那淡淡的忧郁气质，他的身体越来越燥热了。

　　姚子俊摘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放进口袋，走过去坐在了女孩身边。

　　女孩有点冷淡，显然不想理会他，但姚子俊锲而不舍地找话题和她聊，而且他的确擅长这个，女孩就随便敷衍着他聊了起来。

　　她说她叫Jenny，刚刚失恋。

　　姚子俊呵呵一笑，说巧了我也刚失恋。

　　渐渐的，两人竟然打开了心扉，Jenny跟他讲自己的奇葩男朋友，他也给Jenny说他的奇葩前任女友，说到秦小艺为了他去整容，结果整成了丑八怪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。

　　两人越聊越觉得投缘，干脆就聊到了对面酒店的大床上。

　　一进房间，姚子俊就迫不及待地脱了自己的衣服，猴急地去扯Jenny的裙子。

　　Jenny却笑着按住了他的手，说：“我们来点不一样的吧。”

　　她翻身把他压在下面，一边挑逗着他，一边麻利地用皮带捆住了他的两条手腕。

　　姚子俊醉意正浓，很喜欢Jenny的野性。

　　当Jenny从包里拿出绳索，把他的双脚也捆住的时候，姚子俊才意识到不太对劲，她怎么会随身带绳子？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。

　　Jenny用胶条封住了他的嘴，从包里拿出一把生锈的手术刀，举在他眼前，轻声地说着：“你看，当年我就是用这把刀割的双眼皮，我去跟医生要过来了，这么多年没用过，有点绣了，但应该还能给你开膛，你可别嫌疼啊，子俊。”

　　姚子俊这才明白，眼前的美女，竟然是秦小艺！他惊恐地睁着眼睛，不停摇头，用眼神哀求着。

　　“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秦小艺淡淡地问着，刀子从他的脸部，轻轻划过他的喉咙，“这都要感谢你啊。和你分手后，我一时想不开，去跳湖自杀，虽然被救起来，但是跳下去的时候，脸撞到湖边石头，撞坏了，也感染了，这几年，我把所有钱都花在了治疗和修容上，还欠了不少债，虽然整出的这幅新面孔倒也能看，但想来想去，这笔债还是得算在你头上。”

　　秦小艺阴森森地说着，刀子已经慢慢到了他胸腔位置，徘徊着，好像在想从哪里割开。

　　姚子俊已经吓到小便失禁，她不屑地扫了姚子俊一眼，却忽然收起刀子，撇撇嘴，道：“杀了你，也就彻底毁了我自己，为了你这种人，跳一次湖已经很不值得了，再去坐牢，实在是亏。”

　　姚子俊连连点头，感激又愧疚地看着秦小艺。

　　秦小艺一边穿好衣服，一边对他说，“所以，我已经把你偷腥的照片和视频都发给你老婆了，她应该在来的路上。至于那位千金要不要放过你，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　　姚子俊不停摇头，想求秦小艺解开绳索，但她已经走出了房间。

　　秦小艺离开酒店后，不到半个小时，姚子俊的老婆赶到了。

　　十几分钟后，救护车停在了酒店门口，姚子俊被担架抬了出来，下半身血流如柱。

　　站在街对面的秦小艺平静地看着他被抬上救护车，她把那只带给她无数痛苦的手术刀，丢进了垃圾桶。

　　当救护车呼啸着消失在城市的夜幕里，这些年萦绕在秦小艺心头的痛与悲，混着那股浓郁的血腥味，终于随着微凉的夜风，渐渐飘散了。